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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ursday, November 22, 2007

王亭之談推背圖 - 3

答客問《推背圖》紐約有人來夷島,輾轉得見王亭之。即見,客曰:「此行專誠來問《推背圖》。」王亭之莞爾,乃延其人返客寓,出所勸六種版本,聽其翻閱。
其人問:「亭老以為何者最為真本?」
王亭之曰:「無一真本,閣下若仔細比較,便會發覺,《推背圖》實不斷被人改動,將已知的歷史改成圖簽,加以比附,蓋實欲取信於當時人耳。是故癒晚出者,看起來會覺得癒準確。」
客曰:「何以不認為最晚出之本,即屬真本耶?」
王亭之曰:「漏洞太多。」
客曰:「可示一二否?」
王亭之曰:「晚出之本,即今之坊本,亦即所謂火燒圓明園時,為一英軍取去之本,於第三十七像,點出黎元洪的名字,蓋以黎元洪做總統代表民國建立也。若閣下寫歷史,會忘記孫中山,只取黎元洪否?」
客曰:「亭老之意,乃認為此坊本之改寫年代,恰當黎元洪當總統之時耶?」
王亭之曰:「然。黎元洪於民國元年當副總統,袁世凱正之;民國四年袁世凱稱帝;五年,帝制失敗,黎元洪冷手執個熱煎堆,由副當正;僅一年,即為馮國璋代替,試問,若歷史學家,肯以此不上不下、半路中途當一年總統之人,代表其為民肇立的象徵否?
且不提孫文半字,而孫實為國父,何得謂此預言準確?」
客曰:「第三十九象,預言日本於酉年侵華失敗,準確之至。此書若乃於黎元洪當總統時改寫,能預言及此,亦可謂奇準矣。」
王亭之笑曰:「此欺人之論耳,且聽在下為閣下詳言此中關絡。」
王 亭之續曰:「大凡改寫《推背圖》者,必採集當時的民謠、讖語、乩文等等,且根據時事,作為預言最近之將來的根據。於民國五年時,日本侵華的跡象已經明顯。 蓋於民國四年,日本已提出《二十一條》強迫袁世凱簽署,若於此時尚不知日人野心,其人便根本無改寫《推背圖》的資格。於其時,京中名人扶乩,有『得見金雞 國運昌』之句,頗為喧傳,當時解之者,以為民國十年歲次辛酉,辛為金,酉肖雞,乃以此年為太平之兆。改《推背圖》者,因之而已。豈料日人於民三十四年歲次 乙酉投降,算是改中了一半,雖然金雞之年,而酉亦屬金,於是神之者便謂其預言奇驗矣,卻不知,若酉年都謂之『金雞』,則乙酉、丁酉、辛酉、癸酉豈不律耶。 ──故第三十九象所謂奇驗,真相實乃如此。」
客曰:「由第四十象至四十三象所謂奇驗,說者謂其預言中共事亦奇準也。」
王亭之噴茶曰:「穿 鑿附會,則無所不準。不過閣下卻可以計一計數。《推背圖》由唐高祖時算起,時為西元六一八年,至三十七象預言至民國肇立,為一九一一年。即共用三十七象來 預言一千二百九十三年的事,平均每象預言三十五年。今中共立國才四十年,《推背圖》竟用了四個象,豈不輕重有所不均耶。且李淳風為唐代人,他預言唐代二十 一君主,共二百八十余年的事,不過亦用了十個象而已,如今預言中共,竟花如許篇幅,何其預言本朝的事則太略,預言千二百年後的事則過詳也。由是可知,今術 者所言無非比附,反正橫說豎說,略能捕影,便可供談助,如是而已。」
客曰:「然則亭老認為《推背圖》患乃捕風之談耶?」
王亭之曰:「亦不盡然,容為閣下言之。」
王 亭之續曰:「預言這種事,不可盡謂之無稽,佛經有『阿難七夢』的預言,釋迦用於預言佛教的未來興衰,可謂奇準;西藏密宗祖師蓮花生大事,預言鐵翼升空,密 法即能出西藏而弘揚於世界,此預言亦奇準。蓋此乃在入定時的觀察,在定中,出現一幅幅畫面,既出定,乃可據之以作預言,此即所謂『神通遊戲』,亦即程度很 高的特異功能。
「因此,即使是釋迦的預言,亦從不提出年月,亦無主名,若有之者,便肯定是後人的竄改與比附。這種情況,有《大藏經》可以証明。
「如 今《推背圖》實在過分神異,癒晚出的版本,癒多歷史人物的名字,例如明鈔本,即無『白馬入門』這一象,蓋其時尚未知有『李闖』也;清鈔本則有之耳,此非改 作者何耶。若一定要說,唯此晚之,本然後才是『秘笈』,在術者而言,立場固應如是,若不然便不能炫術數之神,可是聽者卻不妨用點腦。
「癒近真的《推背圖》,一定癒簡朴,因為造此書的人,只能見到或者算出一幅幅圖象,實不能給出具體的歲月及主名。閣下比較這六種版本,它們的時代不同,若稍加研究,便知余言之不謬也。
「然而術者何以只見坊本,未見其余五本,即便肯定坊本始為真本呢?那只是因為,若不訂之為真便無話可說。其實我們只須想一想,既未見其余,便謂之為偽,這豈是持平的態度耶。若能如是想,便不致為術者所惑矣。
「趙紫陽倒台,此象明明見於明鈔本,老拙已談之矣,何以術者又不以明鈔本為真?此即由於其根本未見過明鈔本耳。未見即加以否定,可謂滑稽。」
客曰:「亭老斯言,惹是非矣。」
客 謂王亭之論《推背圖》,易惹是非。王亭之笑之,蓋近年是非已經見慣。王亭之替一個人算鬥數,勸他的公司不可上市,此人不聽,因為「鐵板神數」叫他上市。連 這種事,也成為王亭之惹是非的根源,蓋其公司上市之後,不少無聊文字頗引此為話柄,詬王亭之料。可是,試問前後不過三年,其人發生多少困擾,至今亦應一無 所獲,卻又未見嘲諷王亭之的人,自動為文更正自己的說法,對王亭之稍為表示歉意。今人之心態如是,王亭之重怕乜惹是非而不敢說話。
談《推背圖》亦 如是耳。王亭之最大的缺點,只在於不肯結黨,不肯埋堆,然而掉臂獨行,只須對事,亦何懼於別人的聯手與呼應也。台灣有幾本談《推背圖》的書,寫得神神化 化,偏又擺出學術研究的款,還要預言日後的事,王亭之頗厭其惑人亂世,不圖此風竟又流行香港,大抵於「嚴新現象」之後,香港還要繼續怪力亂神下去,噫,此 真世亂之先兆也。
王亭之修密宗,學術數,從來沒宣自己的神通與神算,所以寫鬥數方面的書,亦從來不講古仔;寫佛學方面的文章,從不談神通異能。以此態度,當然可以批判「怪力亂神」的現象。若謂王亭之自己修密宗,又談鬥數,就應該附和「怪力亂神」之說,那不知是甚麼邏輯矣。
因此對於《推背圖》這類書,不必完全否定其預言的價值,但亦不必故神其說,尤其是不應將晚出改訂之本,加以穿鑿附會,用來神乎其詞,否則便屬妖言。妖言興,世道必衰,香港如今已在戥盤之上,更何堪種種「怪力亂神」的摧殘也。
王亭之此言,完全是關懷社會,若好妖言惑眾者視王亭之如寇讎,那也只好任他。(明報1990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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